(资料图)
2005年,鲁小本从荷兰来到中国,次年,他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在这之后,开启了他在中国的视觉文化中的寻觅之旅。
摄影于鲁小本而言,不仅可以捕捉真相,有时也可以创造新的现实。他对于探索不同媒介间的艺术表达抱有极大的热情。早期的作品诙谐有趣。来到中国后,他关注到在路边捡空瓶子的人,做了《空瓶子》一书;尔后,他从自身身高两米出发,围绕着在街头路人的打趣与猎奇,他通过摄影、互动与装置等形式完成了身高两米的创作表达,完成了《鲁小本》一书。
近些年来,鲁小本的艺术创作从直接摄影转向了对中国旧照片的新解构,尤其是对上世纪中国饮食文化旧照的发掘以及上世纪国人对新技术发展渴望的图像。
艺术家、策展人、摄影记者、做书人…多元的身份转变使鲁小本不断延展他的艺术表达。如果你想见到他,欢迎在艺术书展偶遇!
”《上海森林》,2005©️鲁小本
过去,我父亲是一名业余的摄影发烧友,像很多1970年代的父亲一样,他拍摄黑白照片,自己冲洗胶片,用这种方式给我姐姐拍了很多照片。我出生于1983年,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当时他也拍摄彩色照片了。可以说我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有意思的是随着年龄增长(明年我就40岁了),人们越能理解自己的过去。
我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促使我从事摄影行业。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父亲被诊断出有自闭倾向的人格障碍,这让我思考什么才是拥有“正常的”生活。其次,我困扰于自己是同性恋这一事实。公开出柜之前,我在别人面前伪装自己真实的一面,出柜对我而言,不只是公开性取向,我意识到展示真实的自我才是重要的。潜意识中这两个原因让我对摄影这一媒介产生兴趣,因为我们想象摄影的本质是立足于真实的。本科学习摄影期间,我完成了第一部作品,从此开始步入摄影。
2005年,我在荷兰的摄影课程结束了,当时很想继续攻读艺术硕士,但不知道去哪所学校。2005年我去了上海,2006年到了北京,两年里交到了一些朋友,其中一个朋友推荐我去中央美术学院,我还挺喜欢这个建议,我觉得在央美可以比在伦敦或纽约学到更多,而且当时正值北京奥运会举办前夕,整个城市给我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时间飞逝,我很幸运身边有一帮好朋友,回想这些年在中国的项目也进行得很愉快。过去几年,在中国出入境很不容易。国内很多艺术节、博物馆还有摄影师包括我自己,都在慢慢地与摄影行业渐行渐远,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让我很苦恼。
在一次分享中,我曾提出“摄影不仅捕获真相,同样创造真相”,这有点像是一道哲学题,由于照片是在瞬间形成的,具有很强的主观性,可以用多种方式来表达现实。我经常拿我的家庭照片举例,这是我2岁时在一家照相馆拍的照片,我是照片里唯一一个在哭的人。我祖母把这张照片放在她的餐桌上,放了20年。每周日我们都在那喝咖啡、吃午饭,然后就会看到这张照片。我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我的姐妹们反反复复看着这张照片,于是一致认为我是一个爱哭鬼,但我问母亲,她说我其实并不爱哭。我知道这不是最科学的结论,但它很好地证明了我的观点。
鲁小本幼年时的家庭合照,第一排右一为鲁小本
自从创作以来,我一直很喜欢将作品做成书。首先这是一种把各类图像汇总来讲述故事的绝佳方式,同时,也赋予这些故事一个清晰的边界及功能,就像一张精美的名片。最近几年,你可以发现国内外的摄影书展通过平台把摄影师和爱好者集结起来,我本身是书展的狂热爱好者,很喜欢巴黎的Polycopies和中国的abC艺术书展。
十几年来,鲁小本做过的艺术书
我身高200cm,显然,走在中国的任何地方我的身高都会备受关注。我刚定居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和明星一样,真的需要去习惯这件事情。一开始,我试着无视他们,避免和任何人发生眼神交流,但过了一两个月,我意识到这简直太荒谬了,我只需要习惯就好了。在我的作品“鲁小本”中,我以身高作为一个中心概念来面对这样的文化差异,或把它当作一种实用的工具与人们沟通。
当时刘治治、广煜、许磊待在我的工作室,他们都是很棒的平面设计师。我记得有天我只是和刘治治提了我想用鲁小本项目的所有照片做一本书。我发现很难给这本书提炼出一个概念,因为这些照片种类截然不同,有些是截图,有我自己拍摄的,还有我同学拍的。他有一个想法,用我的照片做成了一把等比例的尺,出了第一版草稿。我一下子就很喜欢这个概念,定稿的时候我们玩得特别开心。他帮我联系印刷厂,最终这本书印在一张1米大小,切成两半的纸上,非常高效且成本低廉。当时我还是学生,所以没有太多预算。
《鲁小本》书籍内页
《鲁小本》书籍内页
鲁小本与买菜大妈,遵义市集2009
2015年我与马丁·帕尔合作出版的《中国摄影书集》,这是一本至今令我感到自豪的书。2008年马丁·帕尔来北京找我的时候,我开始收集摄影书。我们去了潘家园古玩市场,整个周末都在那买书。他回到伦敦后,我继续从线上线下搜集老影集,这么多年来我买了一大堆摄影书,我记得美院旁边的公寓被这些书塞满了。我和帕尔相见恨晚,经常对同一本书有极大的兴趣。我觉得可能因为我们都不是具有学术背景的摄影师,我们的想法都是先尽可能收集有趣的摄影书,再从中寻找意义。
“中国摄影书集”展览,北京尤伦斯艺术中心,2015
一开始,我们主要关注1960年代的宣传书,但后来我们也开始收集文革时期的书和当代摄影书籍。我认为这是我们花了7年时间,在许多作家(以及一个出色的出版商)的帮助下,才完成这本书的主要原因。我记得2015年在UCCA举办的发布会上,作家兼策展人顾铮为这本书撰写了部分文字,他说我把青春都献给了这个项目。我们还笑他形容得太drama,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并没有说错。
自2015年《中国摄影书集》问世后,我开始以策展人的身份首次亮相。事实上,这个项目可能是我作为策展人的第一份工作。2017年,集美X阿尔勒摄影季的Berenice Angremy邀请我策划一场活动。这让我有些惊讶,但我接受了这份邀请,策划了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博主BrokenIce的作品。事实上,我并没有觉得和以前那样做项目有多大不同。我可以和他讨论,一起打磨想法。
Brokenice: 160118 - 170811,鲁小本策划,集美X阿尔勒摄影季,2017
从那以后,我一年大约做两场展览,有大有小。我很喜欢2020年Breda摄影节上与何伊宁合作举办“想象中国”的展览。她是一位非常聪明的策展人,在工作时精力充沛。这场展览是我们向荷兰观众展示当代中国摄影的绝佳方式。目前,我们确实在做与之相反的事情。借助NL Imagined,我们向中国观众展示荷兰当代摄影。
“想象中国”,鲁小本&何伊宁联合策划,Breda摄影节,2020
在那时,我还在一家荷兰报纸担任摄影记者。这份工作让我有机会去中国的很多地方旅行,结识非常有趣的人。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去过与俄罗斯接壤的马铃薯工厂,或者与拉萨的公职人员一起喝过奶茶?我真的很感谢这个机会。
有件事是我从一开始就意识到的,我拍摄的,远比报纸上刊登的更多。通常情况下,他们需要一张与通稿内容相符的图片。在我确保拍到这些照片之后,我会继续拍摄更多我感兴趣的东西,或者我认为当代中国极具代表性的东西。比如,我也会喜欢一个很好的科技展会。我拍摄了一张我收录在书中的关于宠物自动烘干机的照片,并对此进行了说明。《Real Dreams》这本书是我对中国2015-2021年的视觉表达。这几乎感觉像是为未来的历史学家所做的一个项目,因为很多技术性的照片很快就会过时,我喜欢这一点。
Real Dreams,2015-2021 ©️鲁小本
我经常被最近的项目定义风格,我完全可以接受,不过每当有新项目,这些标签也会随之改变。只要关于摄影,我的兴趣就很广泛,不局限于照片的种类,我还兼任编辑、策展人和摄影记者的角色。比如,刚才提到的新书《Real Dreams》出版了,是我在过去六年中为一家荷兰报纸拍摄的作品。此外,我在鹿特丹的Nederlands Fotomuseum策划了Ellen Thorbecke的摄影展,她在1930年代的中国拍了很棒的照片。
但在某种意义上你说对了,我确实对老照片有关的新项目越发感兴趣。
《MENU》(菜单)和《Anything That Flies》(能飞的就行)这两本书都是和中国传统食物相关的老照片,两个项目始于我朋友Timothy Prus的一句评论。他为伦敦现代冲突档案馆工作,我有时会帮他们找一些中国本土摄影作品。他非常喜欢我为他们找到的食物照片,也说道很高兴这些照片能展出。2018年,我受到了集美X阿尔勒摄影节的邀请,参加了一场展览,我向他们提出了这个想法,并开始制定计划。《MeNu》这本书是展览“Anything That Walks”的后续想法,因为我们认为聚集于某种独特的类别会比较好。毕竟书籍比展览更可持续!《Anything That Flies》这本书是《MeNu》书的后续,里面有所有“会飞”的食物图片。
鲁小本《Anything That Flies》(能飞的就行)
Publisher: abC books, China, August 2022
鲁小本《MENU》(菜单)
Published:the Archive of Modern Conflict and Galerie Ben Alors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这些照片,但确实如此。可能在一堆无聊的照片中找到最有趣的照片对我而言是一项运动。当你看到用垃圾(火腿装在罐头里)建造长城的照片时,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这很有趣。我也非常喜欢餐盘旁边所有的罐头和瓶子,这诉说了很多关于影像形成的时间。
其实我家里的老照片收藏很有限,我认为自己倾向于一个创作者而不是收藏者。我为帕尔搜集的摄影书现藏于伦敦的泰特图书馆,我想让公众接触这些书籍,而不是在我小公寓的书架上落灰。很幸运这些照片没有占据很多空间,我有一些分门别类的文件夹,比如有动物、趣味照片、军事回忆,当然还有Dream Machine中的照片。几年前我制作了这些文件夹,每周都被收集的照片填满了,我可能有200个这样的文件夹了,我觉得这些照片随时可以出版。
法国艺术家苏文曾在北京生活十多年,他是一个老照片的收藏家,十几年的时间搜集了几十万张废弃的旧底片。我和苏文是好朋友,我很怀念在北京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们经常约在周四,喝着饮料,他给我看他最新发现的那些最疯狂的乡土摄影作品。我觉得他的作品“北京银矿”就表明,喜欢这些照片的不只是一些奇怪的外国人。这个作品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成功。就看《双喜》(Until Death Do Us Part)这本书,那本香烟大小的微型摄影书卖了5000多册,对一本摄影书来说相当不可思议了。我想说,这一作品提供了一个进入1980和90年代的内部视角,特别是对于中国观众而言意义非凡。
十年来,我确实学到了很多,但让我举其中一个例子。在Ellen Thorbecke的中国项目中,我联系了之前的艺术史老师Rik Suermondt。我知道他对她的作品也很感兴趣,以前也发表过关于她的文章。我特别喜欢Thorbecke写的书,比如《北京研究》(1935)。Rik把我介绍给了摄影师的孙女,她保存了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底片和她祖母的一些信件。如果没有她,这个项目是不可能实现的。这让我意识到,无论摄影师还是摄影遗产都需要人们的珍视。没有这种珍视,它们将永远消失。
采写:周光源
翻译:王心妍
关于
现居北京的摄影师和策展人鲁小本在中国中央美术学院获得了摄影硕士学位。他凭借概念摄影二人组Wassink Lundgren中崭露头角,出版了《空瓶子》(2007)和《东京东京》(2010)等获奖作品。他现在是《荷兰人民报》的摄影记者,也是中国摄影的独立策展人。
他与马丁·帕尔一起共同编辑了《中国摄影书集》(2015)。作为Breda Photo的客座策展人,他策划了《想像中国》(2020),展出了来自中国的当代摄影项目,包括贴纸专辑《Wow淘宝》。他编辑了《Ellen Thorbecke。从北京到巴黎》(2021),并出版了《真实的梦》(2021),收录他在中国各地拍摄的新闻作品。
更多鲁小本过往实践详情,请参看:
www.rubenlundgren.com
Instagram: @ruben.lundg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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